“难道他,不该死吗?”
游枫儿尽量保持着最后的尊严,在他们面前缓缓道来。
“我父亲是外地来的京官,在京师无根无基,本来就处境不易,为送我到长空书院,耗费了家中一半的钱财,腰身都弯得直不起来了……入学的前一晚,母亲拉着我的手,哭了一晚上,说功课过得去就行了,重要的是要结交里面的高门贵女,选一个有权有势的兄弟嫁了,呵……”
游枫儿凄惨地笑着:“入学后,母亲多次催促,甚至鼓动我去结交男院学子。我沐休之日也不肯回家,她就来信催,有一次,信被祝沿不小心看到了……其实到后来,我都怀疑,他的不小心,是否真的是不小心。”
“……他给我出主意,告诉怎样说服母亲,我当他是好人,他带我去他的寝院,说是为我解课上不详通的地方,后来……呵。”
游枫儿抹了下脸上的泪珠,红着眼看向窗外。
“宋枳,你看外面的花,开得多好看,父亲老是夸我笑得像花儿一样,可惜我这辈子,也不会有那样的纯净了。”
宋南枝沉重叹气,回头看祁渊。
祁渊过来,悄悄拉了她的手,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安慰。
之前,他们一直以密室里面的器具数量来推测受侵害的女学生,实在狭隘。
没有想到还有一种可能。
还有人受着祝沿的侵害,只是祝沿格外喜欢这人,不舍得用器具折腾她。
游枫儿稍稍平静了些许,继续开口。
“他说,他喜欢我,比喜欢其他人都喜欢,还不让应媛和许云梦发现我,说是,保护我。我没有办法,为了清誉,日复一日地忍受着,只盼着学年过去,能逃脱他的魔爪。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游枫儿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来,“我看见了他给我父亲写的信,说,要娶我为继室!我怎么能忍受?他侮辱了我,还要侮辱我家!我把信截下了,想来想去,就只有杀了他!”
——
案子告破,祁渊脸上却无多少轻松神色。
剩下的都由尚如斯去料理,祁渊坐在书院的台阶上,看着渐渐西沉的日色。
宋南枝坐在了他身边。
她的声音很轻,“祁哥哥,你是不是很失望?凶手和科举舞弊案,并没有牵连。”
祁渊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一开始我也很失望,死的为什么不是乔诚呢?如果是的话,我就可以偷偷懒,卸下这一身重担,到地下去见父亲母亲和兄长了。”
宋南枝说着,发现祁渊转头,带着血丝的眼眸冷冷地瞪着自己。
“……也就是这么想想。”
祁渊的声音闷闷的:“想都不行。”
“谢谢你,祁哥哥。”
“谢我什么?”
“及时阻止了我啊。”宋南枝道:“我刚才又去看游枫儿了,本来是多好的姑娘,恨意上头,杀了人,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。”
祁渊低声道:“你这辈子会好过的,有我……”
宋南枝没有听清后面的声音,靠近了些问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哥哥可能还活着。”
祁渊的话,犹如一道惊雷。
宋南枝呆愣原地,她感觉自己的嘴不会说话了,手也麻了,但还是遵从头脑的指示,攀住祁渊的衣领——
“你别紧张,我没见到他,只是推测。你把乔诚居所后山捡到的木雕拿出来。”
宋南枝从怀中掏出,怔愣地看着。
祁渊把木雕拿过来,套在自己手腕上。
“想到什么了吗?”
宋南枝看着祁渊手腕上黑色的绳,脑中灵光乍现,明白了过来。
而后,泪水涌出,紧紧地抱住了祁渊。
从前宋南寻戴的绳子,是母亲为她穿的,红色的绳子,小小的一个圈,正好能将十岁少年的手腕圈住。
而眼前的黑绳,比从前的绳子长,正好是成年男子能戴在手上的大小。
如果兄长还活着,定然也是和祁渊差不多高大了。
宋南枝的泪水打湿了祁渊的背。
不管是什么原因,不管乔诚是不是凶手。
兄长还有可能活着,这世上可能还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存在。
京师阴云沉沉的天空,终于放出了一点光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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